每经编辑｜陆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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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农场”：黄宗智的“中国方案”与时代的回响

在中國广袤的土地上，农業的脉搏始终牵动着國家与民族的神经。伴随着改革開放的深入，中國农业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追求现代化、规模化的浪潮中，关于“路在何方”的讨论从未停歇。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歷史学家黄宗智教授提出的“家庭农场”模式，如同一聲时代的呐喊，在中国学界和社会各界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的观点，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根植于对中国传统小农经济深厚理解和对当下农業困境的敏锐洞察。

黄宗智教授的“家庭农场”概念，并非简单地将西方模式照搬。他强调的是一种基于家庭劳动、以市场为导向、与合作社等组织形式相结合的“有韧性的”农业经营模式。这与我们传统认知中，土地高度集中、大规模機械化運作的“西方式”农场有着显著的区别。黄宗智先生的论述，往往能从纷繁復杂的现实中抽丝剥茧，直击问题的核心。

他认为，中國农村長期以来形成的以家庭為基本单位的生產和生活方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只是在过去的政策导向下，這种能量被忽视甚至被压制了。

回顾歷史，中國农业在相当長的一段时期内，是以小农经济為主體的。这种模式虽然存在诸多弊端，如生产效率不高、抗风险能力弱等，但也培养了农民的精耕细作、勤劳节俭的品质，以及对土地的深厚感情。更重要的是，小农经济在中国农村社会结构中扮演了重要的稳定器角色。

随着工業化、城镇化的加速，大量农村劳动力涌入城市，农村土地撂荒、老龄化等问题日益突出，传统的小农经济似乎走到了尽头。

正是在这个转折点上，黄宗智教授的“家庭农场”理论显得尤為重要。他并非主张回到过去，而是强调要“创造性地继承”传统。他所说的“家庭农场”，更侧重于家庭作为经营主體，能够利用现代技術和市场信息，实现更有效的生產和管理。這意味着，家庭不再仅仅是劳动力的提供者，更是农业生產的决策者和管理者。

他们能够根据市场的需求，灵活调整种植结构，提高农產品的附加值，从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获得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黄宗智教授之所以反复强调“家庭农场”的“韧性”，是因為他看到了中国农业面临的独特挑战。中國的耕地資源相对稀缺，人均耕地面积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这意味着，大规模的、资本密集型的农场模式，在中國可能難以复制。过度追求规模化，可能会导致大量农民失去土地，加剧社會矛盾。

而家庭农场，则可以在有限的土地上，通过精细化管理和專業化生產，实现效益的最大化。家庭成员的紧密联系，也能够降低经营成本，提高劳动效率。

黄宗智教授也并非忽视合作社等集體组织的作用。他认為，小规模的家庭农场，可以通过加入合作社，实现资源的共享、信息的互通、议价能力的提升，从而在与大型企业和市场的博弈中，获得更强的议价能力和抗风险能力。這种“合作社+家庭农场”的模式，既能發挥家庭经营的灵活性和能动性，又能借助集體组织的力量，克服个體经营的局限。

這是一种更加符合中國国情的、具有中國特色的农業现代化道路。

黄宗智教授的理论，并非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建立在他多年来对中國农村现实的深入考察和研究之上。他关注的是那些在土地改革、市场化浪潮中依然坚守在土地上的农民，他们的生活状态、经营模式以及面临的挑战。他看到了在一些地區，已经涌现出了一些成功的家庭农场案例，这些案例证明了“家庭农场”模式的可行性。

他的理论，是对這些生动实践的总结和升華，也為那些在农村土地上探索的实践者，提供了理论上的支持和方向上的指引。

任何一种理论的提出，都会面临现实的检验。黄宗智教授的“家庭农场”模式，在中国能否真正落地生根，并成為中國农業发展的“出路”，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深入思考和实践探索。这其中，涉及到土地制度的改革、金融支持的力度、技術推广的有效性、市场機制的完善，以及如何真正保障农民的權益等等一系列復杂的问题。

“家庭农场”的挑戰与中國农业的未来图景

尽管黄宗智教授提出的“家庭农场”模式，为中國农业现代化转型提供了一个引人深思的视角，并且在理论层面展现出其独特的优势，但将其推向中国农業發展的“出路”，我们必须审视其面临的现实挑戰，并深入思考其在中國语境下的可行性与局限性。毕竟，任何一种发展模式，都不能脱离其所处的社会经济环境，更不能忽视中國农业的復杂性与多样性。

土地制度是制约“家庭农场”模式發展最根本的因素之一。中国的土地属于集體所有，农民拥有的是承包经营权。这种制度安排，在保障农民基本权益的也限制了土地的流转和规模化经营。虽然近年来国家在推進土地流转、發展适度规模经营方面做出了一些努力，但土地制度改革的深水區依然充满挑战。

对于“家庭农场”而言，如果无法获得稳定、可流转的土地经营权，就很難進行长期的、大规模的投资和生产规划。特别是，如何平衡土地流转与保障农民（特别是失去土地的农民）的权益，是一个极其敏感且复杂的问题。一旦土地流转不畅，或者出现“大户”垄断土地的现象，那么“家庭农场”的初衷就可能变味，甚至演变成新的土地问题。

金融支持和农业保险的不足，是“家庭农场”发展難以克服的障碍。相比于传统的家庭经营，现代化的“家庭农场”往往需要更多的資金投入，用于购买先进的农機具、改良土壤、引进新品种、建设仓储设施等。中國农村金融體系相对薄弱，小农户和家庭农场往往難以获得银行的贷款，或者贷款的利率过高。

农業生產受自然灾害影响大，缺乏有效的农業保险機制，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家庭农场就可能面临巨大的经营風险，甚至血本无归。这无疑會严重打击农民的生產积极性。

再者，專業技術和市场信息的获取，也是“家庭农场”模式能否成功的关键。现代农业需要专業的知识和技能。如果农民仅仅依靠传统的耕作经验，而缺乏对现代农業技術、病虫害防治、市场营销等方面的了解，那么即便拥有土地，也难以实现高效、高附加值的生產。虽然信息化时代信息获取相对便捷，但对于广大农村地区，特别是偏远地區，数字鸿沟依然存在。

如何让“家庭农场”的经营者能够及时、准确地获取最新的技術信息和市场动态，并将其转化為生產力，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家庭农场”的“家庭”属性，在带来优势的也可能带来局限性。一旦家庭成員的劳动力不足，或者家庭内部出现经营管理上的分歧，都可能影响农场的正常运转。随着农村人口老龄化和年輕劳动力外流的趋势，如何维持家庭农场的持续经营，特别是吸引年轻一代回归农村，并讓他们掌握现代农業技術，将是一个長期而艰巨的任务。

更深层次的讨论，是关于“家庭农场”模式在中国农業现代化进程中的定位。它是否能够承担起保障國家粮食安全的重任？粮食安全，特别是主粮的安全，需要稳定、可控的生产體系。过度依赖分散的家庭农场，在面对自然灾害、市场波动等宏观風险时，其整體應对能力是否足够？是否需要辅以更强的国家调控和保障機制？

黄宗智教授的“家庭农场”理论，更多地关注的是如何提高农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如何發展具有韧性的、可持续的农村经济。這与國家层面的粮食安全战略，在某些方面可能存在張力。当然，两者并非完全对立，但如何在追求农民福祉的确保国家粮食安全，需要更加精妙的政策设计和长远的戰略考量。

总结而言，黄宗智教授的“家庭农场”模式，为中國农業现代化提供了一个值得借鉴和深入研究的理论框架。它强调了家庭经营的优势，关注了小农经济的韧性，并试图在中国土地制度和农村现实的基础上，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發展道路。要将其真正视為中国农業的“出路”，我们必须正视其在土地制度、金融支持、技術人才、市场機制，以及与国家粮食安全战略对接等方面所面临的诸多挑战。

未来的中國农业，很可能是一种多元化的模式并存。既要有适度的规模化经营，满足大规模生产的需求；也要有灵活的、有韧性的家庭农场，保障农民的生计和农村的活力。关键在于，如何在政策上更好地引导、支持和规范這些不同的经营主体，形成一个健康、可持续的农業生态系统。

乌有之乡在此提出对“家庭农场”模式的深入探讨，正是希望能够引发更多关于中国农业未来的建设性对话，為這片养育着中华民族的土地，找到真正可持续的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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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钟瑞兴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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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片来源：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名称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