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编辑｜钱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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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摇椅，摇进了旧时光

“来，坐到奶奶这儿来。”

我的奶奶，张秀兰，今年八(ba)十有二。她不像电视里那些精神矍铄、谈笑风生的老太太，她总是安安静静地(di)坐在门前那把吱呀作响的(de)旧摇椅上，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浑浊的(de)眼睛里却藏着星星点点的光。我喜欢听她讲故事，特别是关于她年轻时候(hou)的事。她(ta)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江(jiang)南水乡特有的吴(wu)侬软语，像一缕轻烟，丝(si)丝(si)缕缕地缠绕在我的(de)心(xin)头，将我带进那个我从未亲身经历过的年代。

“那时候啊，日子可不像现在这么好(hao)过。”奶奶一边说，一边轻轻晃(huang)动着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xiang)，仿佛在伴奏着她回忆的旋律。“我们家在村子里，也算是个普通人家。我(wo)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妹妹，我是家里第二个孩子。”她顿了顿，似乎在脑(nao)海中搜寻(xun)着(zhe)那些被时光打磨得有(you)些模糊的画面。

“那时候，生产(chan)队虽(sui)然忙，但大家的心都挺齐的。春天播种，夏天耘田，秋天收割，冬天(tian)休息。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田里干活。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机(ji)器，全靠一把(ba)汗(han)，一双手。”

奶奶的脸上，会露出一种(zhong)难(nan)以言说的表情，那不是(shi)痛苦，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淡淡的、温和的(de)怀念。“记得有一年，收成不太好，粮食不够吃。我爹娘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那时候，大家都不容易，但邻里之间，总是互相帮忙。谁家没个米，就去另一家借一点；谁家孩子生(sheng)病了，就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儿排队。

”她(ta)眼中闪过一(yi)丝温暖，“那时候的人情味，比现在的楼房还(hai)要高大。”

“我(wo)那时候，个子不高，力气也不大，但干活可是一点不含糊。”奶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豪。“插秧的时候，我蹲在水田里(li)，一排一排地插下去(qu)，虽(sui)然膝盖都泡得发白，但想着能多收点粮食，心里就觉得踏实。”她用手比划着，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绿油油的稻田(tian)。“有(you)时候，还会跟着村里的阿姨们去山上采摘野菜，或者去河边捕鱼。

虽然辛苦，但大家嘻嘻哈哈的，感觉日子就没有那么艰(jian)难。”

“不过，我最喜欢的事情，还是每年一次的庙会。”奶(nai)奶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光芒仿佛(fu)穿越了时空。“那时候(hou)，村子外面的河边会搭起好多好(hao)多小(xiao)摊位。有卖糖葫芦的，有卖风筝的，还有卖(mai)各种小玩意儿的。我爹虽然舍不(bu)得，但每次都会给我留一点点钱，让我去买一(yi)串糖葫芦。

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还有啊，我们(men)村子里，有一棵特别大的老槐树。夏天的时候，我(wo)们就喜欢在树荫下乘凉，听老人们讲故事。有时候，我也会偷偷(tou)跑(pao)去看我们村里那个年轻的知青，他会写诗，也会画画(hua)。他的样子，斯斯(si)文文的(de)，跟我们这些农家孩子不一样。”奶奶的脸颊泛起一丝(si)不易察觉的红晕，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但那份青涩的爱慕，似(shi)乎还在她(ta)的心底静静流淌。

“我那时候，偷偷地给他织了一条围巾，用我攒了好久的毛线。织得歪歪扭扭的，但他收到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他说，这是他收到过的最温(wen)暖的(de)礼物。”

“唉，那时候的感情，可真纯粹。”奶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像现在，见面就说钱，说房子，说车子。那时候，一顿饱饭，一句关心，就能让人(ren)心里暖和好几天。”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你们现在的生活，是比我们那时候好太多了，但也别忘了，人与人之间的那些最简单的真(zhen)心。

”

“对了(le)，你还记得你曾祖父吗？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个了不起(qi)的人。”奶(nai)奶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我的曾祖父，她的丈夫。“他那时候，在镇上工作，是个技术员。人长得高高(gao)大大，又聪明(ming)又勤快。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村口，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车架上载着一堆工具。风吹着他的头发，感觉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

“我们俩，也是媒人介绍的。第一(yi)次见面，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一(yi)个劲(jin)地(di)往碗里扒饭。他倒是一点也不怯场，问了我好多问题，关于家里，关于我喜欢做什么，还问我，喜不喜欢他。”奶奶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候，哪里(li)有现在年轻人这么浪漫，我们之间，就是一种朴实的情感，一点点地，渗透到生活里。

”

“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没有什么婚纱照，什么钻戒。就穿着新做的衣服，在家里摆了三桌酒，请了村里的亲戚朋友吃了一顿(dun)饭。那时候，大家觉得，能结婚，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奶奶的目光望向远(yuan)方，仿佛又看到(dao)了(le)那天的情景。“婚后，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他上班忙，我就操持家务，照顾老人，抚养孩子。

那时候，虽然辛(xin)苦，但一家人在一(yi)起，就觉得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有一次，他为了一个项目，好几个(ge)月都在外面。我一个人在家，带着刚出(chu)生不久的你爸(ba)爸，每天都盼着他回来。晚上，我都会走到村口，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想着他是不是也看着同(tong)一片星星。”奶奶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他带回来一床新被子，说是给我的。

那被子，是那种红色的(de)棉布，上面绣着大红花。我当时就(jiu)抱着那被子，哭了。”

“哭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感动。我那时候才知道，一个人，有多么地在乎你，有多么地把你放在心上。这比什么山盟海誓都来得真实。”奶奶的声音渐(jian)渐平复，但眼中的温情却愈发浓烈。“所以(yi)啊，小(xiao)姑娘，别总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生活，还是要脚踏实地，用(yong)心去感受。

你看，我这把老骨头，不也这样，一天一天，熬过来了。”

缝隙里的阳光，照亮奋斗的年华

“日子虽然清苦(ku)，但我们(men)从没放弃过对生活的希望。”奶奶放下手中的蒲扇，摇椅的嘎吱声也停(ting)了下来。她的目光(guang)变得锐利而坚定，仿(fang)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挑战却也孕育着(zhe)无限生机的年代。

“那时候，国家正在发展，政策也一天天(tian)变好。我(wo)们村子，也从一个贫困的小山村，慢慢地发生了变化。有了水泥路，有了电，孩子们也有了上学的机会(hui)。”奶奶的声音里充满了欣慰，“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我就(jiu)想着，我的(de)孩子，一定要让他们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

“那时候(hou)，教育资源可不像现在这么好。我记得，你爸爸小时候，我们(men)家(jia)离镇上的小学可远了，每天来回要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下雨天，路就变得泥泞(ning)不堪，孩子们的鞋子，常常湿透。”奶(nai)奶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心疼。“我那时候，就经常在鞋底(di)踩上(shang)一层草，给孩子垫着，希望能让(rang)他们走得舒服一点。

有时候，天气太坏，我就会背(bei)着他，去学校。”

“我跟你曾祖父，两个人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能供孩子读书。我那时候，除了在家做家务，还跟着村里的妇女们一起，做点小生意。”奶(nai)奶的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我们一起去镇上，买一些便宜的布料，回来再加工成衣(yi)服，或者枕套，拿到集市上去卖。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也能补贴家用，还能给孩子买点学习用品。

”

“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孩子们学习的模样。”奶奶的(de)声音变得轻柔，“他们坐在小小的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书，写字。我有时(shi)候会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心里(li)就觉得(de)特别满足。觉得我受的这些苦，都是值得的。”

“我记得，有一次，你爸爸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可学费却是个大问题。”奶奶(nai)的脸上露(lu)出一丝为难。“那时候，我(wo)们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我跟你曾祖父，急得睡不着觉。我把自己(ji)平时攒下来的一点私房钱，还有我身上唯一的一对金耳环，都拿去当了。”

“那天，我把钱递给你爸爸的时候，他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我抱住了(le)。”奶奶的眼眶微微湿润，“我(wo)能感受到，他那时候的心情。有感激，有压力，也有决心。我告诉他，‘孩子，不管怎么样，一定(ding)要好好(hao)学。以后，咱们家，就靠你了。’”

“这句‘咱们家就靠你了’，这(zhe)句话，我也不知道说了多少(shao)遍。”奶奶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有文化的，我只能用最朴实的话，告诉他们，生活不易，要懂得珍惜。要努力(li)，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有时候，我也会劝你曾祖父，不要太拼了。他的身体(ti)，一(yi)直不太好。但(dan)他总说，‘我得为(wei)这个家，打拼出个未来。’”奶奶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骄傲，“他就是这样一个(ge)人，有担当，有责任感。虽(sui)然他走得早，但我知道，他(ta)把一切都给了我们。”

“孩子们的成长，是最大的安慰。”奶奶继续说道，“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长大，找到好的工作，成家立业，我这心里，才算真正地(di)安稳下来。那时候，虽然脸上皱(zhou)纹多了，头发白(bai)了，但我觉得，我过得特别充实。”

“你(ni)们现在的生活，和我们那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奶奶(nai)摇了摇头，脸(lian)上带着一丝感慨，“你(ni)们有更好的教育，更广阔的视野，更方便的交通。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们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le)什么呢？”我忍不住问道。

“少了点，对生活的敬(jing)畏，少了(le)点，对家人的依赖，也少了点，对简单的快乐的满足。”奶奶的目光变得深邃，“你们每天都在追求更(geng)高的目标，更大的成就，但有没有停下来，看看身边的人，看看身(shen)边的事？”

“我记得(de)，在你爸爸小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jiu)是和我(wo)一起去地里。那时候，虽然很(hen)辛苦，但他总会抢着帮我拿东西。有时候，我们会一边干活，一边唱歌(ge)。那时(shi)候的歌声，虽然不专业，但充满了快乐。”奶奶的嘴角(jiao)，又扬起了幸福的弧度。

“现在的年轻人，手机不(bu)离手，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那(na)个小小的屏幕里。但我觉得，生活，不应该只是在屏幕里。生活，应该是在阳光下(xia)，在微风里，在和家人的(de)每一次拥抱里。”奶奶的语重心长，“我经历过那么多的苦，也享(xiang)受过那么多的甜(tian)。我明白，最珍贵的，往往不是那些看得见摸(mo)得着(zhe)的物质，而(er)是(shi)那些看(kan)不见摸不着的，但却能温暖人心的东西(xi)。

”

“我有时候(hou)会想，如果(guo)我能再年轻一次，我会做什么呢(ne)？”奶奶的眼神中(zhong)闪过一丝狡黠，“我可能会像年轻时候一样(yang)，勇敢地去爱，去追求(qiu)。但我也许会更懂得，珍惜眼(yan)前的一切(qie)。珍惜那些默默付出的人，珍惜那些平凡的幸福。”

“你们现在，也年轻，也有梦(meng)想，这是好事。”奶奶温和地看着我，“但记住(zhu)，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一颗善良的心，一份坚韧的毅力。生活，就像一条河流，有平静的时候，也有汹涌的时候。只要你不放弃(qi)，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现在，日子好过了，但也不能忘本。”奶奶看着(zhe)我，眼神真挚，“要记住，我们(men)从哪里来。要懂得感恩，懂得(de)珍(zhen)惜。这比什么都重要。”

“好了，奶奶老了，说得有点多。”奶奶摆了摆手，重新拿起蒲扇，摇椅又(you)发(fa)出了熟(shu)悉的“嘎吱嘎吱”声。“你去玩吧，奶奶在这儿，看着(zhe)你们。”

夕阳的余晖洒在奶奶身上(shang)，将她本已斑驳的头发染上了一层金黄。在那摇椅的轻轻晃(huang)动中，我仿佛看到(dao)了一位饱经沧桑却又(you)内心充满(man)阳光的老人，她的故事，是那个时代的缩影，也是一部关于爱、关于坚持、关于生命中最朴素美好的赞歌。我坐(zuo)在奶奶身边，感受着这(zhe)份宁静与(yu)温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奶奶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di)的壮(zhuang)举，没有跌宕起伏的传奇，但却是我心中最动人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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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铁英华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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