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年会

当地时间2025-10-18

山涧清泉与少女的秘密

在云雾缭绕的黔东南山区，有一个叫“鱼跳涧”的村落。这里的溪水清得能数清河底的卵石，山风总是带着竹叶和野花的香气。村里人常说，这条涧是鱼的王国，而鱼，是村子里最沉默的见证者。

十四岁的阿禾就像山涧边一株倔强的野草。她皮肤黝黑，眼睛亮得像浸了溪水的黑曜石，总喜欢光着脚丫在河边跑。阿禾的阿爹早逝，阿娘改嫁去了镇子，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山里娃没那么多讲究，夏天热得厉害时，阿禾常脱了外裤，只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汗衫，露出细竹竿似的双腿，在浅滩里摸鱼捉虾。

村里调皮的孩子笑她“光屁股女娃”，她也不恼，反而叉着腰回呛：“鱼才不在乎我穿没穿裤子呢！它们只认得水！”

但阿禾有一个秘密——她总在黄昏时，独自一人钻进涧边最深的那片芦苇荡。那里藏着一块青石板，石板下压着一本破旧的练习簿，是阿娘离开前留给她认字用的。如今，那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歪扭的字迹，有的用铅笔，有的甚至用烧黑的树枝蘸水写就。那是她的日记，她的心事，她的“小嫩茎”——脆弱又拼命向上生长的渴望。

她写：“今天又梦见阿娘了，她穿了一条镇上新买的红裙子，真好看。可她说山里娃穿不了那种颜色，会弄脏。”她写：“牛二叔家的小儿子往我头上丢泥巴，说我没人要。我踢了他一脚，他哭了。但我回来也哭了。”她写：“只有鱼知道，我其实想走出大山。它们游得那么远，是不是见过大海？”

阿禾觉得，鱼是世上最懂她的。她憋着的心事，对着潺潺流水说，对着摆尾的鲫鱼说，对着水下晃动的光斑说。河水裹着她的低语流向远方，仿佛真能把她的愿望带出重重大山。

直到有一天，她在石板上撞见了同村的少年林溪。他抱着一本破旧的《水浒传》，显然也是来找清静地方看书的。两人面面相觑，阿禾第一反应是去藏那本日记，慌乱中却一脚滑进水里。林溪愣了下，伸手拉她，却瞥见了石板上摊开的纸页上那句“只有鱼知道我好想阿娘”。

空气凝固了几秒。林溪什么也没问，只默默把书放下，帮她捞起了湿漉漉的本子，用袖子小心擦干边缘，轻声说：“鱼知道的事，我也可以不知道。”

那一刻，阿禾突然觉得，山里闷热的黄昏，忽然有了一丝清凉的风。

水波荡漾与成长的涟漪

自从秘密被林溪撞破，阿禾躲了他好几天。她怕他笑话她，更怕他把她的“光屁股”心事当笑话讲给全村听。可林溪没这么做。每次碰面，他只是点点头，有时递给她一个刚摘的野梨，或者指给她看涧里新来的几尾红鳞鱼。

渐渐地，阿禾放下了戒备。她发现林溪是村里唯一考上县中学的男孩，但他每个周末仍回来帮寡母砍柴。他说话慢悠悠的，眼睛看着人时很认真。他告诉她，那本《水浒传》是他阿爸留下的，他相信书里的世界比大山更大。

两人开始在黄昏的芦苇荡碰面。阿禾继续写她的“小嫩茎”日记，林溪则在一旁安静看书，偶尔念出几句漂亮的句子给她听。“‘赤日炎炎似火烧’，阿禾，你看这写得像不像我们这儿的三伏天？”阿禾就咯咯地笑，说：“但咱们有水呀，还有鱼！”

她开始让他看日记里的一些片段——不再是琐碎的委屈，而是带着好奇的观察：“为什么云能挂在山尖上不掉下来？”“鱼睡觉闭不闭眼睛？”林溪不像大人那样敷衍地说“娃别乱想”，他会认真地和她讨论，有时也答不上来，就说“下次我去县里图书馆查查看”。

那个夏天，阿禾的日记里多了另一个人的痕迹。她写：“林溪说县中学的操场比咱们整个打谷场还大。他说考出去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来没想过往外走。”她开始用他的铅笔头学写更复杂的字：理想、远方、未来。

涧水依旧日日夜夜地流，鱼群依旧沉默地游。但阿禾觉得，它们仿佛不再是唯一的倾听者了。她的“光屁股”童年被一件叫做“成长”的衣衫悄悄遮住，而那些曾羞于示人的“小嫩茎”心事，也在水波和林溪的陪伴下，抽枝展叶，变得坚韧起来。

故事的阿禾没有立刻走出大山。但她考上了县里的中学，和林溪成了同桌。离家的前一晚，她又一次坐在青石板上，把日记一页页撕下，折成小纸船，放进溪水里。纸船摇摇晃晃载着她的过去顺流而下，而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回头望了望生活了十四年的山村。

只有鱼知道，那个光屁股跑的小女娃，终于要穿着整洁的校服，去捞更大世界的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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