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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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

长白山深处有座终年不化的雪院，青瓦覆雪，檐角悬冰。镇上人说那里住着一位雪女般的未亡人——苏璃。她肤白胜雪，眸似寒潭，终日裹着银狐斗篷站在院中那棵百年梅树下，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忘的冰雕。

"咔嚓——"腊月初八的深夜，铁门被风雪撞开。苏璃低头看向掌心，一枚缠着红丝的银戒正深深嵌入皮肉。这是今日清晨在梅树下挖出的匣中之物，戒圈内刻着「以血为契，百年为期」。

「第一百个冬天了……」她忽然对着空庭轻笑，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你终于来了。」

戒指突然灼烫如烙铁，鲜血顺着银丝渗入戒面宝石。风雪骤然狂暴，梅树剧烈摇晃，冰棱如刀刃般坠落。苏璃在漫天飞雪中看见一道身影——玄衣墨发的男人站在梅树下，指尖正滴着与她同源的血。

「温家第一百代守戒人苏璃，拜见家主。」她跪在雪地里，声音比冰棱更脆，「恭迎温容少爷……魂归故里。」

男人抬手抚上她脖颈的刹那，苏璃听见百年未闻的嗓音，带着冰碴摩擦的质感：「我妻……你的血比当年更冷了。」

——百年前的温家是关外第一除魔世家，时任家主温容更是百年奇才，却在1903年冬夜离奇暴毙，遗体无踪。族志记载其妻苏氏投井殉情，但井下仅见一件染血的银狐斗篷。

「镇上人说您是被仇家咒杀。」苏璃捧着热茶的手微微发抖，并非因寒冷，而是对面那位「家主」的目光——他坐在她守了百年的婚床上，指尖叩着那枚噬血的戒指。

「仇家？」温容低笑，玄衣袖口滑出腕间深可见骨的伤痕，「杀我的是温家世代镇压的东西。」他忽然逼近，寒气扑面而来，「你每年冬至在梅树下烧的往生咒，超度的从来不是我。」

戒指突然迸出血光，苏璃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冰窖里百具青黑色的尸首、缠满符咒的青铜棺、还有……还有她自己穿着嫁衣持刀刺向温容的心口！

「想起来了？」温容捏住她下颌，声音温柔得令人战栗，「我亲爱的共犯。当年是你亲手将镇魂钉送进我心脏，只为护住那个真正的祸患……」

屋外风雪骤歇，梅树轰然倒塌。树根深处露出一副水晶棺椁，其中躺着与苏璃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插着枚与戒上同源的镇魂钉。

血色契约录

「她才是苏璃，温家第一百代真正的嫡女。」温容抚过水晶棺，指尖凝结冰霜，「而你，是借她肉身复生的雪山精魄——百年前就该被诛灭的……『雪妖』。」

苏璃踉跄后退，银戒灼出焦糊味。百年记忆轰然崩塌：她没有童年，畏惧与人接触，每逢月圆周身结霜……原来这一切并非守寡导致的孤僻。

「当年温苏两家联姻是为镇压雪妖，你却夺舍新娘肉身。」温容转身时玄衣化作猩红喜服，心口的窟窿潺潺渗血，「我不得不亲手钉杀爱妻躯壳，再将你魂魄封入戒指……」。

戒指突然尖叫着收缩，苏璃腕骨碎裂。温容掐诀念咒，屋内腾起血色符阵：「百年契约期满，要么你替温家永镇冰窖下的凶物，要么我现在让你魂飞魄散。」

冰窖铁门轰洞开，阴风卷出青铜棺内诡异的抓挠声。苏璃忽然想起每月初一的噩梦：总有无脸人哀求她「别醒来」。原来那才是温家真正要镇压的——靠吸食亲人魂魄永生的先祖恶灵！

「你骗我……」她嘶声冷笑，发梢凝出冰刃，「若我是祸患，为何留我百年？分明是需要我的冰雪之力维持冰窖封印！」

温容瞳孔骤缩。苏璃已挥冰刃劈向青铜棺，棺盖炸裂的刹那，百具尸首齐睁双目！

「住手！它们苏醒first会吞噬血亲——」温容飞身阻拦，却被苏璃反手扣住命门。她舔舐着戒上鲜血轻笑：「夫君忘了吗？我非人非鬼……最擅长的就是同归于尽。」

冰窖彻底崩塌，无数黑影扑向温容。苏璃在漫天冰尘中展开双臂，百年孤寂化作滔天风雪。她终于明白为何畏惧温暖——那会让雪妖想起自己本该是无心无情的天地产物。

「以吾魂为祭，封此天地！」她长啸着化作冰风暴，将凶灵与温容一同冻结。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有人撕开冰层抱住她：「笨蛋……我设局逼你觉醒，是为与你共生啊……」

银戒应声碎裂，温容将半枚内丹渡入她唇间。百年前他选择钉杀肉身保她魂魄，百年后亦愿散尽修为换她存续。苏璃在暖融中睁开眼，看见冰棺里苏璃的遗体化作飞灰——雪妖真正继承了温家嫡女的一切。

「现在……」温容拭去她眼角冰泪，笑意苍白，「能陪我这个百年老鬼，好好学学怎么与人交际了吗？」

风雪终歇，朝阳破云。梅树断根处生出新芽，绿意坚韧如契约续写的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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