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编辑｜魏京生    

当地时间2025-11-10,mjwgyudsiughewjbtkseudhiwebt

文学与现实生活的关系颇为复杂，自古至今莫不皆然。它既是一个老树新枝、不会过时的话题，也是一个言人人殊、异彩纷呈的话题。一方面，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的重要源泉，给予文学种种滋养，作家经历、体验过的客体世界为文学提供独特的土壤。另一方面，文学不能像镜子一样机械复制生活，而是要饱含生命主体的感受，并以想象、审美、情感的方式重构现实生活的精神版图。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文学以自己的姿态和方式亲密无间地拥抱生活。同时，当下生活赋予文学特定的时空感、烟火气，也相应赋予文学更多的责任和挑战。

“写什么”比“怎么写”更加重要

文学在叙事时间上大体可以划分为三种模式：一曰直面当下，立足现实生活；二曰借助历史的叙述，着意回顾过去；三曰借助想象、幻想，虚构未来的时空。三种模式各有存在的理由，也有各自的优劣。但是，讲述时代变革、关切现实人生，构筑出同时代人的精神大厦，往往更容易得到读者的关注和青睐。

“嗯，别，有人来买东西”——都市的暂停键，生活的留白

在车水馬龙的都市里，时间仿佛被压缩成了一張张密不透风的网，每个人都在其中竭力奔跑，生怕稍有停歇便被甩在身后。正是这样的紧绷，让那些不期而遇的“暂停”显得尤为珍贵。“嗯，别，有人来买东西”，这句话，常常在街角的小店、社区的杂货铺，甚至是在忙碌的办公间隙被听到。

它像一个不打招呼的逗号，突兀地插入了原本飞速旋转的生活轨迹，却又意外地带来了一丝舒缓。

这句看似简单的对话，往往发生在服务者和潜在顾客之间。或许是店主在整理货架，或许是店员在接听电话，又或许只是在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务。这时，一位新的顾客推門而入，或者一个电话打来，他们通常会以一种略带歉意的、却又无比自然的语气，向等待中的对方说出：“嗯，别，有人来买东西。

”這句话的背后，是“请稍等一下”的礼貌，是“我的注意力需要暂时转移”的坦诚，更是对当下正在发生的“交易”——无论是商品买卖，还是信息传递——的尊重。

这种尊重，恰恰是现代社會中稀缺的品质。在信息爆炸、效率至上的时代，我们被鼓励“多任务处理”，被教导“不浪费一分一秒”。当真正有人出现在你面前，带着一个明确的需求，你是否还能给予他完全的、不被打断的关注？“嗯，别，有人来买东西”这句话，恰恰是打破这种“高效”壁垒的温柔一击。

它承认了生活的“不确定性”，承认了“人”的出现比任何预设的流程都更优先。它是一种对“当下”的接纳，对“此刻”的投入。

这是一种天然的“慢”的哲学。它不是刻意為之的“慢生活”倡导，而是生活本身自然流露的节奏。就像一首曲子，总有舒缓的旋律和激昂的乐章，也总有短暂的休止符。這句“嗯，别，有人来买东西”，就是生活这首宏大交响乐中的一个温柔的休止符。它让店主能够暂时放下手中的电话，转向真正站在面前、有实际购买意愿的客人，给予他们最直接、最真诚的服务。

它讓等待的顾客也能够理解，每一个到来的“人”都值得被重视，每一个“交易”的发生都有其自然的流程。

這种“暂停”，也常常伴随着一种独特的烟火氣。你或许會看到店主匆忙地放下手中的抹布，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无奈，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职业的认真；你或许会听到電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叮嘱，店主一边回答着“嗯，别，有人来买东西”，一边已经开始熟练地為新来的客人称重、打包。

这些细微的动作和声音，构成了都市里最鲜活的市井图景。它们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煽情，却真实得令人动容。

回想一下，有多少次，你就是那个“有人来买东西”的人？你可能在匆忙的午后，急需一杯提神的咖啡；你可能在黄昏时分，想要为晚餐添置些新鲜的蔬菜；你也可能只是路过，被橱窗里一件心仪的小物件所吸引。无论何种情况，你都是那个打破了店主原有节奏的人。而那句“嗯，别，有人来买东西”，就是你被看见、被接纳的信号。

它让你感受到，即便在人潮涌动的城市，你依然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的需求是真实而值得被回应的。

这种“暂停”的价值，还在于它提供了一个观察和交流的空间。当店主暂時放下手中的事情，与新来的顾客进行眼神交流，开始询问他们的需求时，一段新的互动便开始了。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商品交换，更可能是一次短暂的人际连接。店主可能会根据顾客的表情和語氣，推荐最适合他们的商品；顾客也可能会因为店主的耐心和专业，而产生更高的满意度，甚至成为长期的回头客。

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却在冰冷的商业交易中，注入了人情和温度。

更深层次地看，“嗯，别，有人来买东西”也折射出一种对“工作”的理解。它并非将工作视为一个封闭的、不可打断的流程，而是理解为一种与人打交道的藝术。服务业的本质，在于满足人的需求，而人的需求是动态的、多变的。一个能够灵活应对突發情况，并始终保持积极态度的服务者，其工作价值往往更高。

这句简单的话，就是这种灵活性的體现，是服务者对职业素养的无声诠释。

在碎片化信息时代，我们习惯于快速浏览、迅速判断、快速遗忘。但“嗯，别，有人来买东西”這句话，却要求我们放慢脚步，给予“当下”更多的关注。它提醒我们，在忙碌的奔波中，也要留有一些“留白”，允许生活不那么“高效”，允许人与人之间有真实的互动和缓冲。

这种“留白”，不是浪费时间，而是为心灵充电，为生活注入更多有意义的细节。它让我们在高速運转的机器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属于人性的那个“暂停键”。

“嗯，别，有人来买东西”——碎片时代的叙事入口，人文关怀的温床

在信息如潮水般涌来的時代，我们的大脑被各种碎片化的信息填满，从社交媒体的短视频到新闻推送的标题党，我们似乎习惯了浅尝辄止，习惯了快速切换。那些看似平凡的场景，那些日常对话中的细枝末节，往往蕴含着更深沉的力量，更能触动人心。“嗯，别，有人来买东西”，這句简单的话，就是這样一扇窥探生活真相的窗口，一个承载着人文关怀的温床。

这句话是一种“叙事”的开端。它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引子。当店主说出这句话时，他/她正在经历一个从“处理现有事务”到“服务新顾客”的自然过渡。这个过渡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新来的顾客又会带来怎样的需求？这些问题，都为后续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想象一下，一个常年在外打拼的年轻人，在回家探亲的间隙，走进家門口那家熟悉的杂货铺。店主看到他，微笑着说：“嗯，别，有人来买东西。”這句话，可能是在他准备拉着年轻人聊几句家常时，有新顾客进来打断了。但对年轻人来说，这句话背后，是店主对他的熟悉，是对他生活的关心，更是对“家”的某种情感投射。

这句简单的“暂停”，就承载了他乡游子的乡愁，以及小店里不变的温暖。

又或者，一个生活节奏缓慢的老奶奶，每天都会到附近的菜市场买菜。今天，她来的時候，摊主正在和另一位顾客讨价还价。当老奶奶上前時，摊主可能也是这样一句：“嗯，别，有人来买东西。”這句话，并非冷漠，而是对生活规律的尊重，对每一个可能产生的交易的认真。

而老奶奶，也理解这样的流程，她会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目光落在那些鲜活的蔬菜上，仿佛也在等待着時间，等待着一场与美食的约会。这幅畫面，是市井生活最真实的写照，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温柔。

这句话是“人情味”的体现。在高度商业化和标准化的今天，很多交易都变得冰冷而功利。但“嗯，别，有人来买东西”這句充满生活气息的话，却打破了这种隔阂。它让人们意识到，每一次交易的背后，都有一个真实的人，有他的情绪，有他的生活。店主的这句话，传递了一种“我在为你服务，但现在有更直接的需求需要我回应”的信号，這是一种诚实，也是一种尊重。

这种人情味，常常体现在那些充满生活智慧的小店里。店主可能不善言辞，但他们懂得用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来化解可能产生的等待中的尴尬。他们懂得，有时候，放慢脚步，认真atender（照顾）每一个来到面前的人，比一味追求速度更有价值。这种“慢”，并非效率低下，而是一种对“人”的重视，一种对“关系”的维护。

我们常常在各种媒体上看到关于“冷漠城市”、“疏离社会”的讨论。但恰恰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瞬间，这些日常对话中的“小确幸”，构成了支撑我们社会温暖的基石。“嗯，别，有人来买东西”，这句话，就像一个微小的节点，连接着店主和顾客，连接着商業与人情，连接着忙碌与温情。

它讓冰冷的商品流动，变得有了温度；让匆忙的脚步，有了一丝停顿的理由。

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这句话也提示我们，在信息碎片化的時代，不要忽视那些“非标准”的、充满“人情味”的叙事。社交媒体上的网红打卡，精心包装的广告，固然能吸引眼球，但真正能够触及灵魂的，往往是那些最朴素、最真实的瞬间。一个店主的一句“嗯，别，有人来买东西”，可能比一篇长篇大论更能唤起我们对生活的共鸣。

它让我们反思，我们是否在追求“效率”的过程中，丢失了“温度”？我们是否在信息洪流中，忽略了那些最基本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或许，我们需要的不是更多的信息，而是更多的“连接”；不是更快的速度，而是更深沉的“理解”。

“嗯，别，有人来买东西”，这句话，就像一个路边的石子，不起眼，却可能触发一个链式反应。它可能触发店主对顾客的耐心，触發顾客对店主的理解，触发两人之间的一次短暂的交流，甚至触发对更广阔的生活图景的思考。它是一种最日常的“仪式”，一种最朴实的“人文关怀”。

在这个信息爆炸、节奏飞快的时代，让我们记住，那些不经意间的“暂停”，那些充满烟火气的对话，那些微小的人情味，都是生活最宝贵的财富。它们是我们心灵的停靠点，是我们在这个奔波世界里，寻找到归属感和温暖的证据。“嗯，别，有人来买东西”，这句简单的话，就是生活里最动人的诗句，是人文关怀最温情的注脚。

它提醒着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关怀，永远是值得我们去珍视和守护的。

从事文学创造的生命本身是鲜活、复杂的，加上体验生活的繁复、差异，足以构成整个文学世界的基石。作家个人的见闻、经历，以及对社会行业百态的情感体验和生命记忆等，都是重要的创作素材。而读者身处这样的时代和环境之中，借助文学作品这一中介同步体验和还原历史，并从中求得精神慰藉，吸取智慧和人性力量。

具体在创作中，就是要处理“写真实”“写什么”和“怎么写”等问题。“写真实”貌似简单，但实际要求甚高。直面现实的真相，包括现实的真实和内心的真实，进而抵达人性的深处。一旦“写真实”有空缺，取而代之的是假而空的文字堆砌，自然无法融入读者的心灵世界。曾经有一段时间，文学创作痴迷于“怎么写”的迷宫，以创新为标榜的作家们重形式、轻内容，热衷于各种形式实验、叙事探索，在形式上花样翻新。“写什么”似乎并不光鲜耀眼，被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

“怎么写”偏重技巧和修辞，往往领一时一地之先，一旦沦为文字游戏就容易反噬自身。它呈现出很多症候性现象，比如对当下生活凌空蹈虚，悬浮于生活表面，作品中大多缺乏可触摸、可共情的生活细节；比如文学的贫血症，生存实感流失，半成品普遍化……“怎么写”固然重要，但“写真实”“写什么”更加重要。

文学对生活的理解应当更深刻更准确

当代生活丰富多彩、纷繁多变，人们的精神需求不断多样化，全方位书写当下生活是文学面临的新任务和新要求。

回顾中国当代文学史，前辈作家们为此提供了宝贵的创作经验。社会主义建设初期，在农村题材创作上有口皆碑的莫过于赵树理、周立波和柳青。赵树理以熟悉山西农村生活著称，《“锻炼锻炼”》《三里湾》等作品中的人与事都是作家亲身经历，他长期沉浸其中，主要人物多半也有鲜活的原型。“要真正深入生活，做局外人是不行的。只有当了局中人，才能说是过来人，才能写出好作品。”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来自湖南益阳的周立波，为了全面而深入体验农村生活，将全家从北京迁回老家农村，真正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建立长期的生活和创作根据地。《山乡巨变》记录了一个时代的风云，村邻、亲友成为小说中重要人物的原型，这些人物至今仍栩栩如生。给文坛留下《创业史》的柳青，定居陕西长安县皇甫村，蹲点14年，熟知乡党们的喜怒哀乐，熟悉村庄里的一草一木，作家的身份退居其次，农民的身份更为明显。三位作家进城之后又转身返乡，脚上沾有泥土和露珠，广阔农村承载了他们的全部梦想和追求，成为握笔创作的源泉和动力。

当下，不同行业、职场、家庭的现实生活丰富而饱满。将个体经验汇聚成集体经验并不断超越，是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本质要求。即使看上去离现实遥远的科幻小说，也要在超现实的世界设定中讲述现实人的故事。至于网络文学中的历史、玄幻、穿越等主题的优秀作品，虽然反映人生时增加了想象、幻想的因素，但展现人性的宗旨依然没有改变。近年来，行业作家涌现，业余作家增多，素人写作渐成风气，这是一个令人可喜的现象。试想，如果不同行业都有本行业的作家作品予以记录、反映，文学反映的生活场域不断得到扩充，文学涵盖的人生问题不断得到强化，岂不是文学的幸事？

需要注意的是，文学创作应反映当下生活的种种新貌，但是进入文学世界的生活不能流于表面，而是要集中和凝练地展现生活的内在肌理。生活变化莫测，既不是静止不变的形态，也不是历史单调、重复的循环，而是生活面向未知、生生不息的更新与延续。当代的生活热气腾腾、真真切切，文学对生活的理解也应当更深刻、更准确。

虚拟生活替代不了现实生活的烟火气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读书自有风景，最普遍的风景是读文学书，在文学书籍中让人明智、学理、增信。对文学书籍的潜在要求是它能提供不同类型、不同质地的精神营养，能够从作品中看到生活，能通过艺术形象更好地理解生活，能为人们过上更美好的生活提供指引或启示。如果没有营养或者被注水稀释，或者生活的滋味不够充分，读者就急于寻找代替品，比如影视、短视频、动漫游戏等。

当虚拟生活不断强化，互联网就会缺少新鲜的生存实感，想象、玄幻、臆测容易成为情绪表达和情感寄托的方式，偏狭、浮躁、虚无等负面因素很可能趁虚而入。正如何其芳的诗歌《回答》所言，“我身边落下了树叶一样多的日子，/为什么我结出的果实这样稀少？/难道我是一棵不结果实的树”。不结果实或结不出像样的果实，就是与生活脱节的必然结果。那些完全脱离生活实践，缺乏生存实感，缺少与读者共鸣共情能力的平庸作品，自然宛如明日黄花，凋零一地。

虚拟生活替代不了现实生活的烟火气。在当下的文学创作生态中，复制拼凑不断、创新创造不足的现象必须引起重视。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问题，本质是因为作家拥抱生活没有到位，或者说对生活缺乏深刻的认知。好的传统是“继承”下来的，更是“创造”出来的。创造不是粗制滥造，也不是比拼数量，而是注重原创，只有把崭新的生活咀嚼透彻、消化充分，呼之欲出的自然是新的文学作品。同时，语言的贫乏、同质化也不容忽视，词汇贫乏、句式单调、语句缺乏提炼，也为文学的发展留下隐患。

文学拥抱当下生活，需要作家的勇气、选择、毅力与担当。好的文学对现实生活的拥抱坚实而饱满，仿佛一条河流静静地流经村庄与田野，带来湿润的土壤与空气。好的文学对现实生活的拥抱柔软而多情，让灵魂的每一道褶皱都被抚摸过，从而散发出人性的温暖和光芒。

（作者：颜同林，系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李慧玲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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