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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图书、打扫卫生、服务读者,在湖南城步苗族自治县丹口镇下团村自强图书宬,78岁的苗乡老人杨光勋20年如一日,每天准时来到这里“上班”。这位被称为“当代文化愚公、城步第一乡贤”的古稀老人,用一生固执的书香守望,在苗乡大地矗起一座文化的精神灯塔。
78岁的苗乡老人杨光勋与他的城步自强图书宬。肖丁勤 摄
一颗初心启书香
“放下麻将,拿起书本”“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莫来道者来”......在丹口镇,十里八村的老百姓都认识这位劝人“少打麻将多读书”的老人。
1947年,杨光勋出生在下团村的贫苦农民家庭,父亲临终前一句“你们要架势读书”的嘱托,像一粒种子落在了他心里。1968年参加工作后,他抓住一切空余时间读书学习。在汀坪任公社书记时,发现一位农民家有《论语》,因为不让借走,杨光勋只得连续抄了3个晚上。
“因为我深知借书难,所以才暗下决心日后如有出头之日,定要为家乡建一个图书馆,让后人有书读有出息。”1981年,杨光勋编著的扫盲教材《新编全家宝》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发行,也由此获得800元稿费。“我当时工资为每月34.5元,这笔稿酬无疑是天价巨款。我第二天就花75元买了一套辞海,剩余的钱也全部买了书”。
自此,杨光勋买书一发不可收。省吃俭用一辈子的他,去商店买东西也只拣最便宜的,唯独只要是看上的书,再贵也要买下来。杨光勋一生远离字牌麻将扑克,唯一爱好是看书买书,“每购新书,视为至乐,抚之摩之,欣喜若狂”。
2003年8月19日,杨光勋举全家之力创办城步自强图书宬,意寓“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既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对苗乡子弟的深情期许。现在图书宬藏书已达5.4万册,朋友们开玩笑称“杨老的家是一个新华书店了”。
自强图书宬有9间阅读间,5万多册图书分类整齐排放。肖丁勤 摄
“无墙大学”育新人
如今的自强图书宬有上下三层,9间阅读间,5万多册图书分类整齐排放,涵盖政治理论、文学艺术、字词辞典等22个类别,从中医草药、农耕渔牧的实用书籍,到国学经典、湖湘文化的文史典籍,再到孕婴育儿、求职创业的生活指南,像一座知识宝库满足着不同读者的需求。
“让婴幼少儿茁壮成长,助寒门子弟名题金榜;励落榜学生重塑自我,教有志青年创业他乡;帮壮年农民发家致富,希老年朋友身体健康;为各类学科提供线索,愿伟大祖国繁荣富强!”杨光勋亲手拟定图书宬藏书方向,如同一幅文化导航图,契合各类村民的阅读需求。
与之相呼应的,是杨光勋对待读者的服务态度,要求志愿者做到“视少儿如子孙,视青壮如大宾,视长辈如令尊,视读者如亲人”,更让图书宬超越单纯的书库功能,成为一个用书籍照亮生命、用温情守护乡情的“乡村文化生命体”。杨光勋看来,书籍是种子,人心是土壤,唯有如此,文化的根苗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在自强图书宬,行之所至、目之所及,镌刻着人生箴言、名人警句、传统文化的竹刻木雕等时时映入眼帘。图书宬大门明示:赌博闲谈请走别处,作威撒野莫入此门。阅读室门楣刻有:“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积德百年元气厚,读书三代雅人多”“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斯人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
为了让读书更有针对性,杨光勋还专门制定了“必读书目”:农民读10本,能茅塞顿开;读20本,可豁然开朗;读30本,能学一技之长;若能读满100本,就能完全改变人生,“世界在他眼里都不生疏了”。
“新铺里”藏大乾坤
从自强图书宬出来,百步之遥就是“新铺里”农家乐。这座百年老屋是杨光勋的出生地,如今在杨光勋与其胞弟杨光清的打理下,这座古代驿道上的伙铺,成了集“品民俗、赏文化、读好书”于一体的苗乡文化地标。
荒野的低語:当孤独吞噬了整个世界
那是一个夏末的午后,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独自一人,背着沉重的背包,踏入了这片被誉为“原始森林”的未知区域。出发前,我信誓旦旦地告诉朋友,我要進行一次为期三天的野外生存体验,探寻自己的极限。如今看来,那时的我,对“极限”二字,不过是浅尝辄止的浪漫想象。
出发的兴奋感,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晶莹而短暂。随着深入腹地,信号消失,手机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砖头。四周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聲,偶尔几声鸟鸣,更显得這片寂静的可怕。我的第一感受,并非对未知的恐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这种孤独,不是社交场合中的落寞,而是当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你一个人时,那种被宇宙遗弃的渺小与无助。
第一个夜晚,我搭建了简陋的营地。星空璀璨,银河如练,本该是浪漫的景象,却在我眼中化作了冰冷的宇宙壁画。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了最后一丝光明。营火的光芒,微弱地跳动着,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我开始反思,为何要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是为了证明什么?是为了挑戰什么?还是仅仅为了逃离现实的喧嚣,寻找片刻的宁静?
第二天,我决定寻找水源。饥渴的折磨,開始显露端倪。脚下的泥泞,缠绕的藤蔓,都成了前进的阻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模糊了视线,疲惫侵蚀着身体。我开始怀念城市里的自来水,怀念便利店里的瓶装水,甚至怀念超市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饮品。这些曾经被视为理所当然的物质,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
饥饿感,如同潜伏的野兽,开始在我體内咆哮。我尝试着辨认可以食用的植物,但对大自然的了解,我实在是太过贫乏。那些鲜艳的果实,或许隐藏着致命的毒素。那些不起眼的根茎,也许是生存的关键。我小心翼翼,如同在雷區行走,每一次的选择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我开始體會到,人类的文明,在某种程度上,是将我们与自然的生存法则隔离开来的藩篱。
最让我感到深刻的是,当我精疲力尽地坐在一棵巨大的树下时,我意识到,我失去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没有信息,没有交流,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时间,在荒野中,不再是由钟表来衡量,而是由日出日落,由潮涨潮落,由饥饿与疲惫来定义。我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那些曾经困扰我的烦恼,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生命的本能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开始倾听。倾听风的声音,倾听树叶的摩擦,倾听虫鸣,倾听自己心脏的跳动。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多么渺小的存在,又是一个多么顽强的生命。孤独,不再是单纯的负面情绪,它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恐惧,那些隐藏的软弱,都在这片荒野中,无所遁形。
我学会了观察。观察雲的形状,观察动物的足迹,观察植物的生长。大自然,这位最严厉也最公正的老师,用最直接的方式,教导着我生存的智慧。我开始理解,为何古人会敬畏自然,因为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渺小与无力,是如此真实。我开始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征服,而是适应。
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我经历了一次近乎残酷的洗礼。我丢弃了城市的浮躁,丢弃了不必要的执念。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头脑,以及那股不愿屈服的求生本能。那些曾经以為不可或缺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在这片寂静而壮丽的荒野中,与孤独為伴,与自然共舞。
黎明的微光:在绝境中寻觅重生的力量
第二天的夜晚,比第一个夜晚更加漫长。寒冷,如同潮湿的毛毯,紧紧地裹挟着我。身体的疲惫,已经达到了一个難以想象的程度。我蜷缩在营地里,望着跳动的营火,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家人温暖的笑容,朋友关切的眼神,甚至是一顿热腾腾的火锅。这些曾经平凡的瞬间,此刻却成了我心中最渴望的慰藉。
绝望,像一条毒蛇,时不時地缠绕着我的心脏。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怀疑自己是否能够熬过這最后的夜晚。我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這样折磨自己?”。在荒野中,没有答案,只有继续前进。我紧紧地握住手中那根简陋的木棍,那是我的唯一武器,也是我内心深处不屈的象征。
我開始尝试着去“交流”。不是用語言,而是用心灵。我对着那片漆黑的森林,对着那些沉默的树木,倾诉着内心的恐惧与挣扎。我承认自己的渺小,承认自己的无知,但我同时也宣告着,我并不想放弃。我在这片荒野中,寻找着一种超越物质的力量,一种来自生命最深处的韧性。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重的。就在我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光芒,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那光芒,如此柔和,却又如此有力,仿佛是生命重新燃起的火种。我站起身,尽管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我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绝望,而是燃烧着希望。
我决定不再被动地等待,而是主动地去寻找。我记起了出发前,在网上学习到的那些关于野外生存的知识。我开始仔细辨认树木的种类,寻找可能的避难所,甚至是试图制作一个简易的捕猎工具。每一个细小的行动,都凝聚了我所有的專注与精力。我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这场生存游戏的参与者。
我找到了一条细小的溪流,水声潺潺,在寂静的森林中,如同天籁。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水,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喉咙的干渴。我贪婪地喝着,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甘甜的琼浆玉液。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生命最基本的需求,是多么的可贵。
我开始尝试着去“利用”。我利用树叶和枝干,为自己搭建了一个更牢固的遮蔽处。我利用干燥的枯枝,生起了火。看着火焰在眼前跳跃,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火,不仅仅是温暖,它更是文明的象征,是生存的希望。我開始明白,人类的智慧,就是在最原始的环境中,创造出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我学会了“耐心”。不再急于求成,不再焦虑不安。我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等待着最佳的时机。我明白,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努力,往往需要与时机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我不再去强求,而是去顺应。
在這片荒野中,我经歷了一次深刻的“蜕变”。我不再是那个依赖物质,依赖便利的城市人。我变成了一个更懂得感恩,更懂得珍惜,也更懂得生命本质的人。我發现,当剥离了所有的外在附加物,最真实的自我,反而更加坚韧,更加光明。
最终,在第三天的下午,我走出了这片森林。阳光依然明媚,但对我而言,它散发出的光芒,是如此不同。我回望身后那片沉默的森林,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被洗礼过的平静。我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心的收获,重新回到了人类的文明世界。
这次经历,成为了我生命中最深刻的一天。它没有惊心动魄的打斗,没有九死一生的险境,但它却讓我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深渊,也讓我触摸到了生命的黎明。在那片荒野中,我学会了如何与孤独共处,如何与自然对话,如何在绝境中寻觅重生的力量。那一天,我没有征服自然,但我征服了自己。
我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掌控一切,而是与一切和谐共存。而那些在野外被“最深”的一天,将永远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新铺里的魅力,首先是其浓郁的对联文化。门庭之上,“名士开名店名师主厨名酒名菜名堂兴尽名声远播;客官莅客厅客位出对客诗客联客话意深客套连篇”是对自家菜品与服务的自信、对往来宾客的文化邀约;“新铺里新风光新生事物推陈出新成新星,旧官道旧馆驿旧屋情深忆古怀旧话旧典”则点明了此地承古开新的定位。
堂屋的木墙上,悬挂着杨光勋用竹筒雕刻的苗文化箴言,“忠孝传家远,诗书继世长”“善为宝玉一生用,心作良田百世耕”。这些质朴古训,在竹木的纹理间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字字句句都是他对苗族传统美德与文化根脉的执着守望。
杨光勋的文化匠心,体现在农家乐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形成一种独特的“细节文化”。他将卫生间雅称为“舒园”,门联上书:“来前百步紧,出后一身松”,以幽默直白的方式道出人之常情。
在收银台旁,杨光勋贴上:“湘军统帅两江总督大学士一等毅勇候曾国藩有令在此:富似石崇未带银两休请客,辨如季子说动王侯不容赊”,巧妙申明“恕不赊账”的经营原则,避免直白的商业拒绝。
杨光勋甚至将目光投向现代生活的寻常物件,一个普通的“充电器”,旁书“知识更新太快,注意随时充电”。这简单提示,也是杨光勋对“终身学习”理念的形象化倡导,也是其对农家乐清雅环境的点缀,对其文化格调的自觉追求与标榜。
新铺里袅袅炊烟升起的,不仅是苗家菜肴的香气,更是杨光勋这位“文化愚公”用智慧与情怀催生的、绵延不绝的文脉馨香。杨光勋用半生的坚守,在城步的山水间种下一片“书香”,而这片“书香”,正滋养着一代又一代苗乡子弟,让苗文化的根脉在书页间、在民俗里,深深扎进这片土地。(阳望春 肖丁勤)
图片来源:中国小康网记者 张泉灵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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