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驶出最后一个隧道,窗外的景色骤然从钢筋水泥切换成绵延的青山。翁莹关掉笔记本电脑,揉了揉发酸的颈椎。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未回复的工作邮件,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已被窗外掠过的稻田与白墙黛瓦牢牢抓住。这是她时隔七年第一次回到瑷溪村——一个连手机地图都需要放大三次才能勉强定位的闽北古村落。
下车时,潮湿的南方空气裹挟着竹叶清香扑面而来。堂叔翁振业的摩托车在站口等了许久,车把上挂着的塑料袋里装着刚摘的枇杷。"莹莹,祠堂翻修好了,就等你回来点睛哩。"堂叔的笑纹里藏着翁莹既熟悉又陌生的乡土气息。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咱翁家的根,不能断在你这里。
瑷溪村的翁氏宗祠始建于明代永乐年间,青石门墩上的貔貅已被岁月磨得圆润光滑。但真正让翁莹怔在原地的,是祠堂东南角新发现的一口鎏金漆木箱——据说是去年暴雨冲垮老灶房时从墙基里脱出的。箱内除了泛黄的族谱、几件清末银饰,还有一封用簪花小楷写就的血书,末尾署名"翁月茹",时间定格在光绪二十六年。
"姑婆翁月茹的故事,村里老人都讳莫如深。"族中最年长的三叔公敲着烟杆说道,"只听说她当年为拒婚投了井,但这血书上写的'琅玕秘图'和'守碑之约',倒是从来没人提过。"翁莹用手机拍下血书细节,放大照片时注意到纸张边缘有个模糊的八角星纹——与她随身佩戴的祖母遗物银锁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夜幕降临时,翁莹住在老宅二楼的雕花木床上。微信工作群还在不断弹出新消息,她却对着窗外祠堂的飞檐轮廓出神。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月茹的债,该还了"。几乎堂叔慌慌张张跑来敲门:"莹莹,祠堂的监控拍到有人翻墙!"
八角星纹在手机屏幕上幽幽反光。翁莹把银锁举到灯光下,第一次注意到星纹中心有个极细微的孔洞。她用发簪尖端轻轻一抵,锁簧"咔嗒"弹开,内层藏着的竟是半张蚕丝绢帛——上面用茜草汁绘制的山川脉络,与血书中提到的"琅玕秘图"完全吻合。
"另外半张图,应该就在翻墙人手里。"镇派出所的李警官指着祠堂墙根的鞋印说道,"但奇怪的是,这人只在香案前烧了三炷香就走了。"翁莹翻查族谱时发现,光绪二十六年的记载页有明显撕毁痕迹,而相邻页记录着当时翁氏与邻村赵家为争抢一片老茶山曾械斗三日。
在村口茶亭歇脚时,卖茶阿婆无意中说起往事:"月茹当年许配的正是赵家长孙,但那后生进山采药时坠了崖。赵家咬定是翁家害人,月茹这才…"翁莹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地图对比绢帛上的地形——标注红点的位置正是如今赵家经营的旅游民宿区。
深夜的民宿书房里,赵家现任当家赵启明苦笑着拿出一个铁盒:"月茹是我太姑奶奶。她投井不是因为拒婚,而是为保住翁赵两家的秘密。"盒中泛黄的婚书上,翁月茹与赵家少爷的名字并列,背面却写着"双星护碑,永镇漳渊"八字。原来两族先祖曾共同守护一座唐代水利碑,光绪年间知府欲盗碑献媚上司,月茹与恋人假造殉情风波,实则将碑文拓本藏入山川险要处。
"那条威胁短信是我发的。"赵启明指向翁莹背包里露出半截的考古杂志,"你们公司申请的文旅开发项目,正好要动工到藏碑处。"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轰鸣声,堂叔举着铁锹冲进来:"赵家人果然没安好心!"翁莹猛然想起——堂叔摩托车上的新泥土痕迹,与祠堂墙根的鞋印花纹完全一致。